第50章 化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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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化妝
徐妍吭哧吭哧一口氣爬到五樓, 在樓梯半腰處碰到了正往下走的向菀。
“菀寶你不是要下山嘛，怎麽啦，怎麽沒去？”
向菀微微嘆聲，似乎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徐妍腹部卻在這時忽然一陣痙攣,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立刻彎下了腰。
向菀嚇壞了, 忙上前扶住她, “你沒事兒吧？”
“岔氣了岔氣了。”徐妍被向菀攙出身體, 嘿嘿地笑了兩聲, 然後可能又是一陣痙攣，她疼得輕抽了口氣，卻還是說，“跑猛了剛剛，沒事。”
向菀根本不放心, 她寢室離樓梯口不遠, 便把徐妍攙回去休息一下。結果哪裏是岔氣，是大姨媽來了。
向菀從行李箱裏翻出姨媽巾給她, 便急急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出去了。
等她回來後，徐妍小口小口喝了幾口熱乎乎的水，肚子也緩過勁兒了, 她小聲吐槽：
“搞不懂這學校，飲水機的熱水都要限時供應，那平時那些女孩子來姨媽怎麽辦啊。”
而向菀不知想到了什麽, 眸色似乎黯了黯，溫聲：“她們平時會用熱水壺接。”
“好吧...哎不管了。”徐妍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吧菀寶, 我們要趕緊去彩排啦。”
“你...”向菀擔憂她身體。
“哎呀沒事，我大姨媽從來不疼的, 剛真是跑岔氣了。”徐妍推搡著向菀往外走，“快走啦，李俞剛還催咱們呢。”
-
陵中的演出廳，和他們在辰邶排練時的場地大小差異不大。
李俞抽簽上場順序，抽到了最後一個。
這算壓軸的場次。
徐妍很開心，大家散去後場休息換衣服時，她還興致勃勃地站在側幕邊看其他組的彩排。
只是，當她看到喬詩雅領著一眾女孩身著花仙子一般飄逸美麗的小裙子，合唱完一首甜甜的韓文歌後。
徐妍忽然就覺得她手裏毛茸茸的咖色麋鹿服，有點黯然失色了。
偏偏喬詩雅下臺時，她身上綁著的流光溢彩的半透明翅膀還有意無意地輕輕刮了徐妍一下。
徐妍一扭頭，就見喬詩雅雙臂抱胸，正好整以暇地瞧著她，見她看過來，喬詩雅揚揚眉問：
“我是不是超好看？”
徐妍咬住嘴巴不吭聲，喬詩雅得意又滿足地哼笑一聲，手指繞著卷得很漂亮很漂亮的頭發，就這麽飄飄然地走了。
氣得徐妍直原地跺腳，氣鼓鼓地就去後臺找李俞。
李俞自然是睜眼說瞎話：“胡說，你最美！”
徐妍更氣了：“你兩個眼睛出氣使的。”
李俞：“.........好吧，她們確實都好漂亮。”
但隨即又補充：“但是美則美矣，美得毫無靈魂，全無新意。”
“美要什麽新意啊！”徐妍覺得和他們這種直男簡直沒法溝通，郁悶地嚷了一句。
然後又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睛亮了亮，隨即就像踩著風火輪一般地跑遠了。
-
“菀寶——菀寶——”
向菀剛換好演出的服裝，徐妍的聲音就在更衣室外響了起來。
向菀連忙收拾好東西出來，徐妍見到她，立馬上前拉住她的手，把她往走廊另一側的化妝間裏帶。
到了化妝間，向菀被徐妍摁在座位上，然後看著她從包裏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的化妝品，一一在化妝鏡前碼放整齊。
向菀微睜大眼：“這哪兒來的？”
“剛來那天我在鎮上買的，本來是要送我老媽的，咱們先用用。”徐妍擰開其中兩個青瓷罐子，是兩塊腮紅，她把腮紅一左一右舉在向菀臉頰兩側，對比著哪塊更適合向菀。
“菀寶你會化妝的吧？我跟你說喬詩雅她們那個造型好漂亮啊，她剛跟我嘚瑟可把我氣壞了，不行你一定要化得美美得給我比回去。”
向菀失笑，用不大的音量說：“可我不太會化...”
“啊？！”徐妍叫一聲，“那你演出的那些妝...”
向菀同她解釋，說舞團裏有專門的妝發老師，很多比賽和演出妝造都是要統一的，所以基本都是交由妝發老師一起來做的。而且她還總是趁化妝弄頭發的時候補覺...
“所以，我化妝的技術，大概就是‘見過豬跑’的那種水平...”向菀打著預防針，見徐妍眼神一下子頹喪下來，忙又找補，“基礎的還是可以的。”
基礎...
徐妍終於明白，為什麽她菀寶在辰邶演出的那幾回，妝容都那麽寡淡了，她原以為那是角色需要！
徐妍悲憤然地抱住向菀，“菀寶你也太不爭氣了！”
向菀被她這幅模樣逗得胸腔微動，低低笑著打商量，“對不起。要不就給你化我平時的那種可以嗎？”
“你那個妝，十米開外，聊勝於無！”
徐妍抱著向菀，喊完這句一擡頭，就看到了化妝間門外那個抓著綠色鬥篷的人影一晃而過。
“誒誒誒，江傾陽！”
有如神助，徐妍幾步沖去門外把江傾陽攔住，站定後她小聲說：“江傾陽，你肯定希望菀寶是今晚最漂亮的女孩吧？”
江傾陽好笑：“你不用激將，直說你想幹嘛吧。”
講完前因後果，徐妍渴求地問：“行不行？”
“行啊。”江傾陽很爽快地應了，折返往化妝間的方向走，“先拿你練練手。”
徐妍：“......”
本來徐妍覺得，江傾陽畫畫那麽好，化個舞臺妝那不是降維打擊？可直到看到江傾陽靠在化妝桌邊，把唇刷拿起來試圖去沾腮紅的時候。
連一旁的向菀都呆楞住了。
向菀看看徐妍，再看一眼江傾陽，抿抿唇，“你先給我化吧，謝謝。”
徐妍沖過來，“江傾陽你先給我化！”
“.........”江傾陽很沒面子，“剛逗你的，這有什麽難的，不就上個色嗎？”
他拿起那個和他平時用的調色板差不多大的眼影盤時，還覺得這不就是小事一樁。
等一打開，他瞪圓了眼睛：這麽多顏色？
保險起見，先隨便沾了個淡粉色往胳膊上抹了抹：“這怎麽不上色啊？”
“...油漆上色。” 徐妍略感無語，解釋說，“你不懂，貴的眼影都不上色的。”
江傾陽當然不懂，不上色難道不是質量問題？
他又換了個深些的藍色塗了下：這怎麽還有色差？
這色差是非常大了，大到放在整個顏料界那都是相當炸裂的程度，江傾陽合理懷疑，那些賣顏料快倒閉的廠子都改去生產化妝品了。
他皺眉翻看了眼影盤蓋兒上的牌子，心道以後絕對不能送向菀這個牌子的化妝品。
他又把幾只口紅打開。
徐妍看著他把三只口紅並在一起皺起眉頭的樣子，終於忍不住了：“江傾陽...你靠譜嗎？”
江傾陽：“不靠。”
徐妍：“......”
江傾陽：“我就是譜兒。”
徐妍：“......”
徐妍滿臉擔憂，卻又見江傾陽笑了起來，然後真誠地指著這三只口紅的其中兩只：
“這倆和在一起，不就是中間這個色嗎？”
徐妍：“.........”
向菀適時開口，委婉地道：“要不還是我來吧...”
徐妍深感讚同，從江傾陽手裏奪回口紅，“算了算了，你這根本不行啊...”
江傾陽本來也有點擔心搞砸，退堂鼓打到一半聽到徐妍這話，直起身來嘴硬：“怎麽不行，我不行誰行。”
“起開起開，現在就畫！”他擡肘支開徐妍，拿起粉底液，“先鋪底色是吧。”
行，還知道先塗粉底。
徐妍眼神征詢向菀，向菀坐在椅子上，笑著搖了搖頭：“沒事，我還挺期待的。”
徐妍見狀就沒再多說什麽，從一旁的袋子裏拿出兩個小瓶子。
向菀問：“這是什麽？”
“一次性染發劑。”徐妍嘿嘿一笑，“那我先去試試這個。”
說著，她就跑到一邊鼓搗去了。
向菀收回視線，見江傾陽正在猶豫用什麽沾粉底，便說：“粉底我自己來吧。”
粉底液的色號對向菀來說略微深了一些，但差得不算多，把她淡青色的黑眼圈遮蓋得七七八八。
江傾陽視線落在她黑眼圈上，聲音緩了一些，問：“昨晚睡得不好嗎？”
“挺好的呀。”
她永遠是這樣的。
什麽都說好，什麽都可以，什麽也沒關系。
江傾陽心中劃過一絲說不清的情緒，默了默，他低下頭，拿起眼影盤和一根比較細的筆刷，嗓音低低地問她：“想要什麽顏色？”
“都可以的。”
江傾陽心中失笑，見向菀穿的是紅色的小精靈衣服，便隨手沾了沾一塊紅色的眼影。
再將筆刷靠近向菀閉合的眼皮上，輕輕一拍。
然而這一拍，他手就凍住了，這也太...
也太上色了！
江傾陽立時慌裏慌張，向菀要睜眼，被他急急地喊住：“別睜別睜！”
向菀於是聽話地又把眼睛閉上，江傾陽暗自籲氣，猶猶豫豫地想用手指頭去抹開，剛要碰到他又觸電般地往回收，急急忙忙換了根筆刷沾了點白色眼影試圖去遮蓋。
向菀閉著眼睛，只感覺自己的右眼皮被來來回回掃了好久好久，過了好半天，她輕聲問：“好了嗎？”
“快了快了。”
就在這時，化妝間不遠處又忽然傳來一聲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是徐妍的聲音。
向菀急忙睜開眼，江傾陽登時吸一口氣，不過向菀壓根沒看鏡中的自己，起身直奔了徐妍的方向，問：“怎麽了？”
徐妍撅著屁股趴在窗臺邊的小凳子上，聞言一扭頭。
兩個女孩都怔住了。
向菀看到，徐妍短發的左右兩側，橘黃黃的兩縷熒光橙頭發。
徐妍看到，她菀寶的右眼，活像被人打了一拳。
徐妍“嗚哇——”一聲抱住向菀的腿，而被抱住的向菀還以為徐妍只是單純地不滿意自己那兩撮熒光橙頭發，她於是拍拍徐妍的肩，溫聲安慰：“挺可愛的，一會兒洗掉就好啦。”
徐妍仰起頭，看看向菀“紅彤彤”的眼睛...
——嗯，洗掉就好了。
徐妍站了起來，向菀想起什麽又說，“我這個精靈裝有個頭飾的，你等等我去給你拿。”
東西還放在更衣室裏，向菀推門走出去。
門一關，徐妍噔噔蹬跑來江傾陽旁邊，“江傾陽！”
想著她菀寶剛才那個眼妝，徐妍一臉一言難盡地說：“你...你不會幹出故意給菀寶往醜了畫，減少競對這種事兒吧？”
什麽離譜言論，江傾陽故意道：“你倒是提醒我了。”
徐妍瞪他，還要再說什麽，向菀已經回來了，徐妍壓低聲音，近乎是咬牙切齒地說：“江傾陽，你做個人...”
江傾陽好笑，說：“我這兒還沒畫完呢，我已經熟悉你們這眼影怎麽用了。”
說話間，向菀已經把頭飾從袋子裏取出，走了過來。是個發卡，她幫徐妍把發卡別在腦袋上，然後把兩撮橘色的頭發綁成兩個打彎的小揪揪固定在兩邊，就很像麋鹿的小犄角了。
向菀輕推著徐妍的肩膀，把她帶去鏡子前，徐妍和江傾陽都倒吸一口涼氣。
“你看下這樣像不像小麋——”向菀說著，看向鏡中的徐妍。
然後，就看到了鏡中的她自己...
可再然後，她竟然笑了起來，笑得十分開懷地指著鏡中的自己，扭頭問江傾陽：“所以，你剛剛一直不讓我睜眼——”
江傾陽辯解：“我這才畫一半！”
“哦~”向菀拖長音點點頭，又轉過頭去關心起徐妍發型的問題，“你看下頭發這樣可以嗎？”
比起她菀寶，她這頭發還算什麽啊。
徐妍悲哀地點了點頭。
-
徐妍去到窗臺邊，把染發的那一堆東西收拾好。這時，一個同學推門進來拿東西，和徐妍說：
“誒你是徐妍吧？李俞找你呢，好像說是要給小亮什麽返程的車票錢。你忙完記得過去哈。”
他們那時的火車票，如果想要連座，就需要去火車站現場購買。
火車站與陵中一南一北，相隔甚遠，黃主任便派了家住在那邊的小亮來幫忙購票。
李俞負責收繳男生的，徐妍負責女生們的。
徐妍聽言便點點頭，起身往外走。
走廊裏鬧哄哄的，到處都是聊天說笑、等待彩排的人，盡頭拐角處有一塊空地，堆了一排足有一人多高的紙箱子。
徐妍經過時，忽然聽到紙箱後響起一道聲音。
“這個不要放這麽高，當心砸到人。”
是周衡的聲音。
她腳步一頓，而與此同時，拐角處迎面駛來了一輛摞著很多箱水的拉板車。
走廊狹窄，徐妍下意識側身躲避，胳膊肘不慎碰了一下身後的紙箱。
那紙箱竟是很輕的，她這一碰，讓本就摞放歪斜的箱墻更歪了，最上方的紙箱子就這麽直直歪倒了下來。
太寸了...
在紙箱掉落的瞬間，徐妍看到，周衡抱著一個紙箱的身影從箱墻後出現。
而與此同時，她感覺自己後背被人猛推了一下。
紙箱砸落地面，裏邊的手絹花，彩綢飄帶，扇子油紙傘，各種演出道具散落一地。
周衡連忙把懷裏抱著的紙箱放在地上，上前扶住她，“沒事兒吧？”
太寸了...
徐妍搖搖頭，不知道要怎麽解釋才能證明自己真不是故意的。
忽地，她身後響起一串笑聲。
那笑聲徐妍太熟悉了，她回過頭，蕭一航哈哈哈哈大笑地指著她腦袋，“牛魔王？”
徐妍：“”
蕭一航走過來，擡手戳了戳徐妍腦袋上的橙色小揪揪，然後再次笑彎了腰。
徐妍握緊拳頭：“.........”
蕭一航：“幹嘛？我剛可救了你。”
徐妍微微一笑：“謝謝。”
她這個笑容也是蕭一航再熟悉不過的了，登時就閃身躲到一旁。偏偏跑路前還要再嘴欠一句：
“拜拜~徐魔王！”
......
咋呼的人走了，這一小片天地陷入到一種詭異的尷尬沈默裏。
徐妍頂著個“牛魔王”造型站在周衡面前，走也不是，謝也不是，在心裏把蕭一航罵了百十來遍。
這時，周衡身後的一個男生開口道：
“誒？徐妍？”
徐妍視線越過周衡，望向他。
那人竟正是小亮。
小亮問：“沒砸到吧？不好意思了哈。”
徐妍搖頭。
“女生的錢收好了嗎？”小亮問徐妍，見周衡也看了過來，便解釋了句，“黃主任讓我幫他們買車票。”
周衡微一頷首，沒有說話。
“收好啦。”徐妍應聲，“你現在要嗎？我放在教室桌洞裏了，你要的話我現在去給你拿。”
小亮搖搖頭，“晚點吧，馬上演出快開始了，我們節目是第二個。”
“行，我們節目是最後一個，一會兒你要是嫌晚的話，可以直接去拿，就在我桌洞那個白色的碎花塑料袋裏。”
“好。”
小亮說完，隨手又移了一個箱子，和周衡說：“剩下的我演出完再回來弄哈，我還沒換衣服。”
周衡說：“你去吧，剩下的我來碼就好。”
“得嘞。”小亮嘿嘿一笑，親昵地摟了下周衡肩膀，“謝謝我衡哥。”
周衡仍是沒再說什麽，開始去搬高處的箱子。
徐妍見狀，湊上前也想幫忙，可她身高不太夠，擡手能夠到最上邊的箱子，但沒辦法施力。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了。”周衡說。
“沒事兒...我閑著也是閑著...”
箱子都很輕，周衡便也沒再推卻，他指了指低處散開的幾個，“那我拿高的，你把地上這幾個堆去角落就好。”
“好呀。”
徐妍跑過去，麻利兒地開始搬，箱子裏裝的都是些演出道具之類雜七雜八的東西，估計是因為這次演出要用後臺，為了把那些房間騰出來特意收拾的。
徐妍搬到第五個的時候，箱子是敞開的，裏邊有一個塑料小鏡子。
她舉起鏡子照了照，擺弄了兩下自己橘黃色的小揪揪。
頭發明明......
還可以的吧。
“該死的蕭一航。”她低低地咬牙切齒一句。
周衡聽到這邊動靜，但沒聽清，便放下手中的箱子問，“怎麽了？”
他視線尋過來，看到徐妍蹲在地上，正舉著小鏡子一臉不太開心的樣子。
周衡了然，笑一下說：“發型很可愛。”
徐妍擡眸，正對上周衡的目光，她心下一頓，又有些忿忿然，“...你看你也覺得吧，該死的蕭一航還說我是牛魔王！”
“他只是在開玩笑。”周衡輕聲寬慰。
“...你怎麽還替他說話。”
周衡並不反駁，只笑一笑平淡地陳述事實：
“可他剛剛也為了推開你，砸到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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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妍吭哧吭哧一口氣爬到五樓, 在樓梯半腰處碰到了正往下走的向菀。
“菀寶你不是要下山嘛，怎麽啦，怎麽沒去？”
向菀微微嘆聲，似乎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徐妍腹部卻在這時忽然一陣痙攣,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立刻彎下了腰。
向菀嚇壞了, 忙上前扶住她, “你沒事兒吧？”
“岔氣了岔氣了。”徐妍被向菀攙出身體, 嘿嘿地笑了兩聲, 然後可能又是一陣痙攣，她疼得輕抽了口氣，卻還是說，“跑猛了剛剛，沒事。”
向菀根本不放心, 她寢室離樓梯口不遠, 便把徐妍攙回去休息一下。結果哪裏是岔氣，是大姨媽來了。
向菀從行李箱裏翻出姨媽巾給她, 便急急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出去了。
等她回來後，徐妍小口小口喝了幾口熱乎乎的水，肚子也緩過勁兒了, 她小聲吐槽：
“搞不懂這學校，飲水機的熱水都要限時供應，那平時那些女孩子來姨媽怎麽辦啊。”
而向菀不知想到了什麽, 眸色似乎黯了黯，溫聲：“她們平時會用熱水壺接。”
“好吧...哎不管了。”徐妍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吧菀寶, 我們要趕緊去彩排啦。”
“你...”向菀擔憂她身體。
“哎呀沒事，我大姨媽從來不疼的, 剛真是跑岔氣了。”徐妍推搡著向菀往外走，“快走啦，李俞剛還催咱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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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中的演出廳，和他們在辰邶排練時的場地大小差異不大。
李俞抽簽上場順序，抽到了最後一個。
這算壓軸的場次。
徐妍很開心，大家散去後場休息換衣服時，她還興致勃勃地站在側幕邊看其他組的彩排。
只是，當她看到喬詩雅領著一眾女孩身著花仙子一般飄逸美麗的小裙子，合唱完一首甜甜的韓文歌後。
徐妍忽然就覺得她手裏毛茸茸的咖色麋鹿服，有點黯然失色了。
偏偏喬詩雅下臺時，她身上綁著的流光溢彩的半透明翅膀還有意無意地輕輕刮了徐妍一下。
徐妍一扭頭，就見喬詩雅雙臂抱胸，正好整以暇地瞧著她，見她看過來，喬詩雅揚揚眉問：
“我是不是超好看？”
徐妍咬住嘴巴不吭聲，喬詩雅得意又滿足地哼笑一聲，手指繞著卷得很漂亮很漂亮的頭發，就這麽飄飄然地走了。
氣得徐妍直原地跺腳，氣鼓鼓地就去後臺找李俞。
李俞自然是睜眼說瞎話：“胡說，你最美！”
徐妍更氣了：“你兩個眼睛出氣使的。”
李俞：“.........好吧，她們確實都好漂亮。”
但隨即又補充：“但是美則美矣，美得毫無靈魂，全無新意。”
“美要什麽新意啊！”徐妍覺得和他們這種直男簡直沒法溝通，郁悶地嚷了一句。
然後又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睛亮了亮，隨即就像踩著風火輪一般地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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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寶——菀寶——”
向菀剛換好演出的服裝，徐妍的聲音就在更衣室外響了起來。
向菀連忙收拾好東西出來，徐妍見到她，立馬上前拉住她的手，把她往走廊另一側的化妝間裏帶。
到了化妝間，向菀被徐妍摁在座位上，然後看著她從包裏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的化妝品，一一在化妝鏡前碼放整齊。
向菀微睜大眼：“這哪兒來的？”
“剛來那天我在鎮上買的，本來是要送我老媽的，咱們先用用。”徐妍擰開其中兩個青瓷罐子，是兩塊腮紅，她把腮紅一左一右舉在向菀臉頰兩側，對比著哪塊更適合向菀。
“菀寶你會化妝的吧？我跟你說喬詩雅她們那個造型好漂亮啊，她剛跟我嘚瑟可把我氣壞了，不行你一定要化得美美得給我比回去。”
向菀失笑，用不大的音量說：“可我不太會化...”
“啊？！”徐妍叫一聲，“那你演出的那些妝...”
向菀同她解釋，說舞團裏有專門的妝發老師，很多比賽和演出妝造都是要統一的，所以基本都是交由妝發老師一起來做的。而且她還總是趁化妝弄頭發的時候補覺...
“所以，我化妝的技術，大概就是‘見過豬跑’的那種水平...”向菀打著預防針，見徐妍眼神一下子頹喪下來，忙又找補，“基礎的還是可以的。”
基礎...
徐妍終於明白，為什麽她菀寶在辰邶演出的那幾回，妝容都那麽寡淡了，她原以為那是角色需要！
徐妍悲憤然地抱住向菀，“菀寶你也太不爭氣了！”
向菀被她這幅模樣逗得胸腔微動，低低笑著打商量，“對不起。要不就給你化我平時的那種可以嗎？”
“你那個妝，十米開外，聊勝於無！”
徐妍抱著向菀，喊完這句一擡頭，就看到了化妝間門外那個抓著綠色鬥篷的人影一晃而過。
“誒誒誒，江傾陽！”
有如神助，徐妍幾步沖去門外把江傾陽攔住，站定後她小聲說：“江傾陽，你肯定希望菀寶是今晚最漂亮的女孩吧？”
江傾陽好笑：“你不用激將，直說你想幹嘛吧。”
講完前因後果，徐妍渴求地問：“行不行？”
“行啊。”江傾陽很爽快地應了，折返往化妝間的方向走，“先拿你練練手。”
徐妍：“......”
本來徐妍覺得，江傾陽畫畫那麽好，化個舞臺妝那不是降維打擊？可直到看到江傾陽靠在化妝桌邊，把唇刷拿起來試圖去沾腮紅的時候。
連一旁的向菀都呆楞住了。
向菀看看徐妍，再看一眼江傾陽，抿抿唇，“你先給我化吧，謝謝。”
徐妍沖過來，“江傾陽你先給我化！”
“.........”江傾陽很沒面子，“剛逗你的，這有什麽難的，不就上個色嗎？”
他拿起那個和他平時用的調色板差不多大的眼影盤時，還覺得這不就是小事一樁。
等一打開，他瞪圓了眼睛：這麽多顏色？
保險起見，先隨便沾了個淡粉色往胳膊上抹了抹：“這怎麽不上色啊？”
“...油漆上色。” 徐妍略感無語，解釋說，“你不懂，貴的眼影都不上色的。”
江傾陽當然不懂，不上色難道不是質量問題？
他又換了個深些的藍色塗了下：這怎麽還有色差？
這色差是非常大了，大到放在整個顏料界那都是相當炸裂的程度，江傾陽合理懷疑，那些賣顏料快倒閉的廠子都改去生產化妝品了。
他皺眉翻看了眼影盤蓋兒上的牌子，心道以後絕對不能送向菀這個牌子的化妝品。
他又把幾只口紅打開。
徐妍看著他把三只口紅並在一起皺起眉頭的樣子，終於忍不住了：“江傾陽...你靠譜嗎？”
江傾陽：“不靠。”
徐妍：“......”
江傾陽：“我就是譜兒。”
徐妍：“......”
徐妍滿臉擔憂，卻又見江傾陽笑了起來，然後真誠地指著這三只口紅的其中兩只：
“這倆和在一起，不就是中間這個色嗎？”
徐妍：“.........”
向菀適時開口，委婉地道：“要不還是我來吧...”
徐妍深感讚同，從江傾陽手裏奪回口紅，“算了算了，你這根本不行啊...”
江傾陽本來也有點擔心搞砸，退堂鼓打到一半聽到徐妍這話，直起身來嘴硬：“怎麽不行，我不行誰行。”
“起開起開，現在就畫！”他擡肘支開徐妍，拿起粉底液，“先鋪底色是吧。”
行，還知道先塗粉底。
徐妍眼神征詢向菀，向菀坐在椅子上，笑著搖了搖頭：“沒事，我還挺期待的。”
徐妍見狀就沒再多說什麽，從一旁的袋子裏拿出兩個小瓶子。
向菀問：“這是什麽？”
“一次性染發劑。”徐妍嘿嘿一笑，“那我先去試試這個。”
說著，她就跑到一邊鼓搗去了。
向菀收回視線，見江傾陽正在猶豫用什麽沾粉底，便說：“粉底我自己來吧。”
粉底液的色號對向菀來說略微深了一些，但差得不算多，把她淡青色的黑眼圈遮蓋得七七八八。
江傾陽視線落在她黑眼圈上，聲音緩了一些，問：“昨晚睡得不好嗎？”
“挺好的呀。”
她永遠是這樣的。
什麽都說好，什麽都可以，什麽也沒關系。
江傾陽心中劃過一絲說不清的情緒，默了默，他低下頭，拿起眼影盤和一根比較細的筆刷，嗓音低低地問她：“想要什麽顏色？”
“都可以的。”
江傾陽心中失笑，見向菀穿的是紅色的小精靈衣服，便隨手沾了沾一塊紅色的眼影。
再將筆刷靠近向菀閉合的眼皮上，輕輕一拍。
然而這一拍，他手就凍住了，這也太...
也太上色了！
江傾陽立時慌裏慌張，向菀要睜眼，被他急急地喊住：“別睜別睜！”
向菀於是聽話地又把眼睛閉上，江傾陽暗自籲氣，猶猶豫豫地想用手指頭去抹開，剛要碰到他又觸電般地往回收，急急忙忙換了根筆刷沾了點白色眼影試圖去遮蓋。
向菀閉著眼睛，只感覺自己的右眼皮被來來回回掃了好久好久，過了好半天，她輕聲問：“好了嗎？”
“快了快了。”
就在這時，化妝間不遠處又忽然傳來一聲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是徐妍的聲音。
向菀急忙睜開眼，江傾陽登時吸一口氣，不過向菀壓根沒看鏡中的自己，起身直奔了徐妍的方向，問：“怎麽了？”
徐妍撅著屁股趴在窗臺邊的小凳子上，聞言一扭頭。
兩個女孩都怔住了。
向菀看到，徐妍短發的左右兩側，橘黃黃的兩縷熒光橙頭發。
徐妍看到，她菀寶的右眼，活像被人打了一拳。
徐妍“嗚哇——”一聲抱住向菀的腿，而被抱住的向菀還以為徐妍只是單純地不滿意自己那兩撮熒光橙頭發，她於是拍拍徐妍的肩，溫聲安慰：“挺可愛的，一會兒洗掉就好啦。”
徐妍仰起頭，看看向菀“紅彤彤”的眼睛...
——嗯，洗掉就好了。
徐妍站了起來，向菀想起什麽又說，“我這個精靈裝有個頭飾的，你等等我去給你拿。”
東西還放在更衣室裏，向菀推門走出去。
門一關，徐妍噔噔蹬跑來江傾陽旁邊，“江傾陽！”
想著她菀寶剛才那個眼妝，徐妍一臉一言難盡地說：“你...你不會幹出故意給菀寶往醜了畫，減少競對這種事兒吧？”
什麽離譜言論，江傾陽故意道：“你倒是提醒我了。”
徐妍瞪他，還要再說什麽，向菀已經回來了，徐妍壓低聲音，近乎是咬牙切齒地說：“江傾陽，你做個人...”
江傾陽好笑，說：“我這兒還沒畫完呢，我已經熟悉你們這眼影怎麽用了。”
說話間，向菀已經把頭飾從袋子裏取出，走了過來。是個發卡，她幫徐妍把發卡別在腦袋上，然後把兩撮橘色的頭發綁成兩個打彎的小揪揪固定在兩邊，就很像麋鹿的小犄角了。
向菀輕推著徐妍的肩膀，把她帶去鏡子前，徐妍和江傾陽都倒吸一口涼氣。
“你看下這樣像不像小麋——”向菀說著，看向鏡中的徐妍。
然後，就看到了鏡中的她自己...
可再然後，她竟然笑了起來，笑得十分開懷地指著鏡中的自己，扭頭問江傾陽：“所以，你剛剛一直不讓我睜眼——”
江傾陽辯解：“我這才畫一半！”
“哦~”向菀拖長音點點頭，又轉過頭去關心起徐妍發型的問題，“你看下頭發這樣可以嗎？”
比起她菀寶，她這頭發還算什麽啊。
徐妍悲哀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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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妍去到窗臺邊，把染發的那一堆東西收拾好。這時，一個同學推門進來拿東西，和徐妍說：
“誒你是徐妍吧？李俞找你呢，好像說是要給小亮什麽返程的車票錢。你忙完記得過去哈。”
他們那時的火車票，如果想要連座，就需要去火車站現場購買。
火車站與陵中一南一北，相隔甚遠，黃主任便派了家住在那邊的小亮來幫忙購票。
李俞負責收繳男生的，徐妍負責女生們的。
徐妍聽言便點點頭，起身往外走。
走廊裏鬧哄哄的，到處都是聊天說笑、等待彩排的人，盡頭拐角處有一塊空地，堆了一排足有一人多高的紙箱子。
徐妍經過時，忽然聽到紙箱後響起一道聲音。
“這個不要放這麽高，當心砸到人。”
是周衡的聲音。
她腳步一頓，而與此同時，拐角處迎面駛來了一輛摞著很多箱水的拉板車。
走廊狹窄，徐妍下意識側身躲避，胳膊肘不慎碰了一下身後的紙箱。
那紙箱竟是很輕的，她這一碰，讓本就摞放歪斜的箱墻更歪了，最上方的紙箱子就這麽直直歪倒了下來。
太寸了...
在紙箱掉落的瞬間，徐妍看到，周衡抱著一個紙箱的身影從箱墻後出現。
而與此同時，她感覺自己後背被人猛推了一下。
紙箱砸落地面，裏邊的手絹花，彩綢飄帶，扇子油紙傘，各種演出道具散落一地。
周衡連忙把懷裏抱著的紙箱放在地上，上前扶住她，“沒事兒吧？”
太寸了...
徐妍搖搖頭，不知道要怎麽解釋才能證明自己真不是故意的。
忽地，她身後響起一串笑聲。
那笑聲徐妍太熟悉了，她回過頭，蕭一航哈哈哈哈大笑地指著她腦袋，“牛魔王？”
徐妍：“”
蕭一航走過來，擡手戳了戳徐妍腦袋上的橙色小揪揪，然後再次笑彎了腰。
徐妍握緊拳頭：“.........”
蕭一航：“幹嘛？我剛可救了你。”
徐妍微微一笑：“謝謝。”
她這個笑容也是蕭一航再熟悉不過的了，登時就閃身躲到一旁。偏偏跑路前還要再嘴欠一句：
“拜拜~徐魔王！”
......
咋呼的人走了，這一小片天地陷入到一種詭異的尷尬沈默裏。
徐妍頂著個“牛魔王”造型站在周衡面前，走也不是，謝也不是，在心裏把蕭一航罵了百十來遍。
這時，周衡身後的一個男生開口道：
“誒？徐妍？”
徐妍視線越過周衡，望向他。
那人竟正是小亮。
小亮問：“沒砸到吧？不好意思了哈。”
徐妍搖頭。
“女生的錢收好了嗎？”小亮問徐妍，見周衡也看了過來，便解釋了句，“黃主任讓我幫他們買車票。”
周衡微一頷首，沒有說話。
“收好啦。”徐妍應聲，“你現在要嗎？我放在教室桌洞裏了，你要的話我現在去給你拿。”
小亮搖搖頭，“晚點吧，馬上演出快開始了，我們節目是第二個。”
“行，我們節目是最後一個，一會兒你要是嫌晚的話，可以直接去拿，就在我桌洞那個白色的碎花塑料袋裏。”
“好。”
小亮說完，隨手又移了一個箱子，和周衡說：“剩下的我演出完再回來弄哈，我還沒換衣服。”
周衡說：“你去吧，剩下的我來碼就好。”
“得嘞。”小亮嘿嘿一笑，親昵地摟了下周衡肩膀，“謝謝我衡哥。”
周衡仍是沒再說什麽，開始去搬高處的箱子。
徐妍見狀，湊上前也想幫忙，可她身高不太夠，擡手能夠到最上邊的箱子，但沒辦法施力。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了。”周衡說。
“沒事兒...我閑著也是閑著...”
箱子都很輕，周衡便也沒再推卻，他指了指低處散開的幾個，“那我拿高的，你把地上這幾個堆去角落就好。”
“好呀。”
徐妍跑過去，麻利兒地開始搬，箱子裏裝的都是些演出道具之類雜七雜八的東西，估計是因為這次演出要用後臺，為了把那些房間騰出來特意收拾的。
徐妍搬到第五個的時候，箱子是敞開的，裏邊有一個塑料小鏡子。
她舉起鏡子照了照，擺弄了兩下自己橘黃色的小揪揪。
頭發明明......
還可以的吧。
“該死的蕭一航。”她低低地咬牙切齒一句。
周衡聽到這邊動靜，但沒聽清，便放下手中的箱子問，“怎麽了？”
他視線尋過來，看到徐妍蹲在地上，正舉著小鏡子一臉不太開心的樣子。
周衡了然，笑一下說：“發型很可愛。”
徐妍擡眸，正對上周衡的目光，她心下一頓，又有些忿忿然，“...你看你也覺得吧，該死的蕭一航還說我是牛魔王！”
“他只是在開玩笑。”周衡輕聲寬慰。
“...你怎麽還替他說話。”
周衡並不反駁，只笑一笑平淡地陳述事實：
“可他剛剛也為了推開你，砸到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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